青蒿素“專利之痛”又將發(fā)作？

青蒿素“專利之痛”又將發(fā)作？

日期：2012-05-11 作者：張懿 來源：文匯報

隨著“合成生物學”的發(fā)展，中國在青蒿素上本已不多的獲益可能很快就會失去；更堪憂的是，在這個新興領域，運用專利自我保護的重要性凸顯，而國內各方似乎沒有做好準備—— 青蒿素“專利之痛”又將發(fā)作？

說起瘧疾特效藥青蒿素，國內學界可謂“五味雜陳”。它是中國原創(chuàng)的驕傲，卻又因為錯失了核心專利，沒能將產業(yè)做大。

眼下，一門潛力巨大的新學科——合成生物學，再一次牽扯出青蒿素的“專利之痛”。專家指出，合成生物學是最需要運用專利自我保護的基礎研究領域之一，但國內各方似乎依然不諳此道。

青蒿素的往事

青蒿素去年年底聲名大噪，因為其主要發(fā)現(xiàn)者、中國科學家屠呦呦獲頒拉斯克獎。國際上，此獎有“半個諾貝爾獎”之譽。

但在青蒿素這件事上，中國獲得了“名”，卻失去了“利”。

本周在上海舉行的一次“院士沙龍”上，中國工程院院院士楊勝利告訴記者，40年前發(fā)現(xiàn)青蒿素后，中國根本沒申請專利。國外藥廠見機，通過微調化合物結構，搶得青蒿素衍生物的專利，最終成為全球市場的控制者。

好在，青蒿素提取自青蒿類植物，而最好的青蒿類植物產在中國。中國因此并未完全失去收益——作為原料產地，利潤雖不如成藥，但總還有。

“合成生物學”將顛覆這一格局。中科院院士趙國屏說，美國科學家正試圖讓青蒿素生產徹底擺脫植物原料而改由“細菌工廠”制造——他們通過改造細菌的基因，已能讓它們生成青蒿素的前體，距離直接分泌青蒿素只差幾步；此舉一旦成功，生產成本極低、競爭優(yōu)勢極大。

上海交通大學教授、生物系主任馮雁指出，圍繞青蒿素“細菌工廠”，美國人申請了20多個核心專利，中國已很難突破屏障。

楊勝利感嘆，當年我們如果申請了青蒿素專利，今天就能占據(jù)極有利的位置，因為不管制備方法如何，化學結構是繞不開的。當然，40年前中國根本還沒有專利制度，中國科學家也完全沒有專利意識。青蒿素論文發(fā)表后，便成為公開知識，無法再追授專利。

往事不可追。但青蒿素的“專利之痛”未必不會再次發(fā)作。

新學科的現(xiàn)實

在此次“院士沙龍”上，學界、法律界和來自政府部門的人士一同探討的話題是“合成生物學的知識產權保護與管理”。記者發(fā)現(xiàn)，合成生物學將顛覆的不只是一個青蒿素產業(yè)，它的影響力要大得多，專利紛爭勢必激烈。

這門新學科，通俗地講，就是按人的意圖合成生命。傳統(tǒng)生物學的研究路徑是“化整為零”——不斷向微觀走，發(fā)現(xiàn)種種構成生命的“零件”，揭示其功能、工作原理、相互作用等等；而如今的合成生物學是“化零為整”，人為設計并選取“零件”組裝成活性物質，甚至生命。這樣的組裝，從DNA到基因、代謝通路，再到細胞、組織，一層層推進。合成生物學在本世紀初剛剛興起，立即被公認為生命科學的最前沿和突破點。

趙國屏說，科學家正在創(chuàng)造“細菌藥廠”、“細菌油田”，還試圖讓人造細菌去攻擊癌細胞，或處理環(huán)境污染。

馮雁說，合成生物學具備“重塑工業(yè)生產方式”的潛力，因此雖屬基礎研究，但與商業(yè)化距離極近，亟需用專利來保護。趙國屏則進一步介紹，國外有研究者已組建了一個“零件庫”，包含了5000多個“人造生命零件”。這些“零件”本身都可以也需要用專利保護，而合成生物學涉及的“裝配工藝”、“系統(tǒng)設計”等，也都有專利介入的空間。

專利的隱憂

作為上?！霸菏恐行摹眻?zhí)行主任，楊勝利院士告訴記者，近年來，他在許多場合提醒國內的合成生物學研究者：不僅要研究、發(fā)論文，更要重視專利，但反應平淡。

中科院上海植物生理生態(tài)所研究員、中科院合成生物學重點實驗室常務副主任覃重軍坦言，國內學者一般都不太在意申請專利，也不知道怎么申請。他說，自己的實驗室里一旦創(chuàng)造出某個新的菌種，許多人便會“想法設法”通過非正常途徑得到它，而多數(shù)情況下法不責眾——“看這樣子，有了專利也保護不了，又何必麻煩？”

華東理工大學知識產權研究中心的張曉東副教授說，國內研究人員與專利申請之間的確存在鴻溝。學者不懂專利，專利代理人不懂學術。合成生物學的學科交叉性極強、內涵極復雜，要寫好專利申請書，需要極高的專業(yè)素養(yǎng)。這種人才，國內和上海都很缺。

另外，趙國屏和馮雁都指出，因為是搞“人造生命”，合成生物學涉及的倫理問題有待進一步探究：它創(chuàng)造了本不存在的生命，會帶來未知的安全風險，比如萬一造出“超級細菌”怎么辦？而根據(jù)我國現(xiàn)行專利法律，申請人必須將技術細節(jié)全面公之于眾——這會不會讓“超級細菌”之類的風險擴散、變得難以控制？

總之，合成生物學的專利究竟該如何申請、審批、授權、保護，都是新課題。青蒿素當年“專利制度缺失”、“專利意識淡薄”的問題，似乎又一次浮現(xiàn)出來了。

參會的上海市知識產權局局長呂國強表示，對這一戰(zhàn)略技術的知識產權保護問題，上海會更加重視并積極與國家有關方面協(xié)調。

本報首席記者 張懿